夕木

未命名

“听说太宰君在追一个隔壁班的女生呢。”“是噢，就直接站在教室门口约的今天放学后楼下那棵樱花树下见。”“两位同学，到上课时间了。”女学生匆匆的道了句好的中原老师就跑进了教室，中原中也在教室外随手理了理课本和教案，等到里面课桌椅的声响和夹杂着几句中原老师今天戴眼镜了也很好看的聊天停得差不多之后，便推门走上讲桌，开始了早课。

中原中也平时基本不戴眼镜，无奈昨天喝多了酒，又和某个家伙闹了一阵，结果早起时发现自己眼睛红的不像话。顶着宿醉的头疼翻了副黑框眼镜勉强戴上，才觉得差不多是个能够见学生的样子，结果在进教室之前听到的东西让自己又头疼起来。

讲桌上放着一个贴了张便利贴的苹果，上面写了句给中也。他随手扯下便利贴，拿了那个看起来还很不错的苹果，边吃边板书今天的课程内容。黑板的左下角粉笔字写着今天值日的学生名字，上午那一栏用一种看起来很乖巧的粉笔字写着，太宰治。

苹果有点酸，但总体上还是甜的，并且多汁，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嗓子的发疼发哑。中原中也轻咳了几声，把吃了一半的苹果放到一边，然后拿起课本开始讲解公式和例题。还好不是阶段考后试卷讲评。他这么想着，边继续吃那个有点氧化的苹果边随意的看着利用新的公式解练习题的学生，一个不小心就对上了中间倒数第二排的某个视线。

甜吗？视线的主人冲自己做了个口型，中原中也懒得理对方，低头把苹果核用纸包好，又抬手扶了一下有点下滑的黑框眼镜。给的解题时间差不多了，他心说点两个学生把解答写在黑板上吧，不知怎的又想起进教室前听见的对话，反应过来时已经叫出了那个名字。 

“我还以为你不理我呢。”那人经过自己身边时很轻的这么说，然后一脸自然的取了粉笔开始解题，用一种和乖巧不沾一点边的字迹。嗓子还不是很舒服，中原中也当作没听见的站在一边擦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出一点痕迹的眼镜，擦好刚准备戴上时又和解完题的人看了个正着。

那人的眼角还染着没有退彻底的浅红，蓝色的眼睛上泛着汪水色，低垂着的柔软眼睫正好抬起来，随后又慢半拍似的闪动了几下。太宰治回了自己数学老师一个带点暧昧的笑容，对方不轻不重的瞪了一眼过来，眼神里带着点不明的情绪。

“太宰同学解的大抵正确，”中原中也清了清嗓子捏住粉笔开始讲评，“就是这里的话稍微绕了点弯子……这样，用这个来解。”“好的呀中原老师。”应答的声音从中间倒数第二排传过来，中原中也有点闷闷的应了一句，也不知道突然生出的一点微妙情绪该怎么去命名。

“能再找老师指点一下吗？”“当然可以啦，”站在讲桌边的橙发老师抬手扶了下眼镜，用一种温和的语气慢慢的说，“不耽误太宰同学的告白就好。”

中原中也有时候会想，自己要是在教师这么工作上不要那么认真就好了，这样应该就不会接下在入学式上的发言，“所以中也讨厌遇见吗？”说这话时对方正伸着食指点在自己下唇，中原中也忍不住挑眉笑骂，“不啊，只是讨厌你而已。”

后来想想这个问题似乎是无解的，因为当初抬眼望过去的又不是只有那个家伙一个。

中原中也站在礼堂后门的一棵樱花树下看入学式上的发言稿，春天的暖风把粉色的花瓣和各色的心绪都吹得轻飘飘的。接到年段长森鸥外给过来的这个任务时这位数学老师正在冲早餐的咖啡，边吃三明治边打出发言的大纲时还不小心把咖啡弄洒了一点。于是他这会便捏着那几张沾着咖啡渍的纸，打着哈欠想对于新生们的期望还要再讲哪几点来着？

几片樱花瓣落在纸上，他抬手拨去，然后就听见了一个响声。一个书包从礼堂后门的围墙外丢了进来，砸在积了一片的落樱上。中原中也走了过去，还没等捡起那个书包查看，就被一个从天而降的身影砸了个正着。

“你没事吧？这位……老师？”太宰治本想着能翻墙进去就可以勉强把开学第一天就迟到抵消掉，没想到翻成了这么一出。被自己砸到的人穿着身藏青色的西服，连同格纹领带一起都有点皱巴巴的，对方蹙着眉站起来，身上沾着的花瓣簌簌的往下落，最后一片沾在眼睫上，他下意识伸手帮人拨掉，接着就撞见了那人看向自己的蓝色眼睛。

“迟到，翻墙，冲撞老师。”中原中也盯着眼前似乎还比自己高上一点的学生一字一顿，“以为这里没人是吧？”太宰治眼见着这位老师把衣服上的褶皱都抚平，又捡起几张还不是非常干净的纸慢条斯理的收起来，还抬手理了理看起来触感不错的橙发，“能遇见老师也是意料之外的惊喜呢？”他叹了口气，“反正就只有我们两个，老师就还是当做这里没人呗？”

太宰治说着往人跟前凑近站了站，“老师你还比我矮一点呢？”然后见眼见着对方之前看不清情绪的脸上有了一点微妙的变化，这点变化像是裹着花瓣的暖风似的，忽的从侧脸掠过，留下点若有若无的痒意让人忍不住想弯起嘴角。于是他捻了捻指尖，在眼前人开口前轻笑着来了这么一句，“老师吻别人的时候应该要踮脚吧？”

橙发老师听完之后弯起眼角笑了，“那接下来的事情，同学也可以当做没人做吧。”太宰治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个意思。而等到他进到礼堂，站在班级的末尾听教师代表发言时，看着台上那位才在礼堂外和自己打了一架的老师，还有点没回过神来。

反正教训一个违纪的学生而已，他们又基本平手，中原中也倒也没多在意，而等他换了身衣服进到教室时，又和某人差点撞了个正着。“这么巧啊，老师？”太宰治打了个哈欠，“刚才讲得挺好的嘛。”然后指了指自己左脸颧骨上的一点擦伤单眨了下左眼。

出于教师的身份，中原中也倒是控制了自己没直接骂出声，咬了咬牙之后笑着伸手在自己新学生下巴上不轻不重的勾了一道，“上课了，这位同学。”

太宰治边转笔边听台上的老师讲解关于夏天的俳句，他之前其实不会转笔，是某个数学老师在办公室手把手教的。那个叫做中原中也的老师会在他捡不小心弄掉的笔时直接嘲讽出声，也会在成功之后挑眉回应自己看过去的视线，还会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走廊上拿着加班判好的数学卷子追着自己揍。

其实自己的数学老师出于身份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在自己面前还是好脾气的，就像在其他学生面前那样。所以我想要特别一点。他说这话的时候刚从学校人工湖里被捞出来，橙发老师匆匆的赶到医务室，闻言就抬腿踹了他一脚。扯吧你就。眼前人咬牙切齿的，太宰治回了人一个算得上乖巧的笑容，递了条毛巾说老师你帮我再擦擦头发吧？

那人嘴上骂骂咧咧的，还一度想要抽烟，等到把烟盒拿出来时又因为保健室的禁烟要求悻悻的收了回去，继续动作小心的隔着毛巾揉搓自己其实已经干得差不多的头发。太宰治眯了眯眼睛，再睁开时发现对方正不时瞟着自己。“谢谢老师。”他说，眼前人闷闷的应了一声，然后拿开毛巾走了出去。

老师抽烟是什么样子呢？后来他这么问。又是一个走廊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放学后，中原中也含着个橙子味道的水果糖，不带什么力道的踢了一下走在自己跟前学生的小腿，“小鬼整天想些什么？”“想老师你啊。”比自己高上一点的学生停下来回头看自己，在自己骂人前伸出右手，“老师还有水果糖吗，给我一颗呗？”

夕阳斜斜的投下一片暖色，他们的影子隔着点距离一前一后的叠在一起。橙子的甜味在口中化开，太宰治偏头看着身边老师的唇角，上面似乎也沾了自己尝到的那种味道。

有些心情反应过来时才发现已经积了一大片，春天里的落樱似的，一个不小心就吹得连心里的角落都撞了个满怀。

他这么想着，等心上的那点异样堪堪退下去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尝上了那份带着柔软的甜。“中也。”数学老师的蓝色眼睛里满满当当的落着自己的投影，自己甚至能够分清其中飞快闪过的的各种情绪，从讶异到玩味，中间夹着些气恼和无奈，到最后轻轻的停在了纵容上。“需要老师教你么？”那人叹着气笑了，吐息和自己的几乎交在一起，“太宰同学？”

他们在校门口站了一会，半空中已经嵌上了几颗颜色浅淡的星子，太宰治伸手按了一下自己的下唇，又凑过去按眼前人的。中原中也微微偏过头躲开了这个动作，“再想吃糖的话学校附近的便利店里有很多。”然后挥手向自己的学生道别。

太宰治看着在讲台上板书的某人，时间似乎和入学式上那人穿着西服的讲话微妙的重合了一瞬，中间夹杂了各色细碎的片段，又薄薄的淋了层橙味的糖浆。老师啊。他转着笔想，亲吻的话还真的不用踮脚呢。

“你最近遇到什么好事了？”酒馆老板是个身着和服妆容精致的女人，和橙发数学老师认识了很有一段时间，这会正边帮人把酒续上边问了这么一句。中原中也不太想回这位几乎是看着自己长大的大姐，就低头看手机装作没听见。最近能有什么好事？他有点闷闷的喝着酒，某个高自己一点点学生的样子就这么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尾崎红叶见人不理自己，不由得叹气说孩子大了不听话了云云，无意中瞥见酒馆外的某个景象，倒又生了点兴味提醒某人看过去。“中也啊，那个男孩子像不像你？”中原中也知道自己又被大姐寻开心了，还是在抿了口酒之后抬头往窗外看去。那个刚才路过自己思绪的黑发少年，正握着枚银色的口琴，不知道在吹一支怎样的曲子给身边的女孩听。

“是吧？你念书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尾崎红叶看了一会，回头发现某人的酒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空了。“我有吗大姐。”女人不置可否的露出点促狭的表情，中原中也叹了口气，同样的事情自己确实做过，只是年少时黑历史多，曾经还在校门口撒过酒疯也写过现在的自己看来根本不知所云的情话。

口琴他还留着放在办公室里，酒品据说现在还是没好到哪里去，边角些微泛黄的情书被自己随意的夹在不知道哪本书里了，却在某天下午被人翻了出来。“老师你以前的字也挺好看的呢。”太宰治举着自己从数学老师拿到办公室翻看的外文小说里掉出来的东西看，中原中也骂了几句之后就任由他闹，直到对方凑过来说老师啊，想知道我会怎么给你写么？

少年微微压低的轻快声音就这么带着温热的落在自己耳畔，和空气碰撞出的细碎音符不知怎么的纷纷扬扬的往心底落。中原中也想起自己学会的第一支用口琴吹出的曲子，很短，简单的讲了个爱情故事，听不出最后的结局，除了主人公对彼此的欢喜。“我不知道。”他张口这么回，紧接着唇上就覆了片柔软的触感。

“我也还没想好，”唇分时眼前人浅浅的笑着，深色的眸子像是要一直看到自己眼底，“只是想让中也张嘴让我亲一下而已。”当时中原中也就觉得事情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糟糕了。两人各自沉默了一阵，中原中也随手拿过桌上的口琴往人身上砸，对方笑着接过来，然后低头在上面浅吻了一下，又说老师你不能因为我喜欢你就这么欺负我呀。

酒馆外的两个人似乎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中原中也索性又要了瓶酒，就是心上那点奇怪的情绪似乎很快就形成了对酒精的抗体。他就这么看着那个叫做太宰治的学生把口琴收好，又不知道说了什么事情和那个长发的女孩子一起笑得很开心。“好吧，”尾崎红叶在店里照顾了一下生意，回来又看了几眼后评价，“那个男孩子比你还要坏一点呢。”

和隔壁班的女生道完别之后，太宰治推门进到了那个酒馆，怎么打招呼的草稿刚打了一半，就看见了那个明显喝多了的数学老师。“学生的话还是不要来这里比较好的噢。”尾崎红叶倒了杯冰水放在某人手边，看见那个黑发少年时这么提醒，顿了顿之后又补充，“如果他在这里的话可能就要另当别论了？”

太宰治挑了挑眉，冲那个好看的女人表示谢意之后就拉开椅子在那个人身边坐下。对方身上裹着层令人微醺的酒气，明明喝多了却还在不消停的骂人，蓝色的眼睛亮得不像话，泛红的脸又软又烫，触感和还尝得到酒味的唇瓣几乎一致。

后来自己认出了这个人，有点气急败坏的在对方的舌尖上咬了一口，那人倒也不生气，捏着自己的肩膀拉开距离，眼睛里满是委屈的对自己说中也你怎么都不说喜欢我的呢？

酒精混着其他更为鲜明的情绪一起扯出神经上的一阵痛感，中原中也迷迷糊糊的想你委屈成这样是要干嘛？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时已经跟跟人打成了一团。

以后得少喝点酒。他这么想，昨晚的记忆和情绪一点点的泛上来，像是涨潮的海水，带起高高低低的声响，一个感觉逐渐在其中鲜明起来，沾着春日里粉色的落樱，以及淡淡的粉笔灰，带着点橙味糖球的香甜，还有更多不经意中留下各种痕迹的片段。

中原中也站在那棵樱花树下，现在已经是夏末，树上少了那片轻飘飘的粉色，少年坐在长满绿叶的树杈上冲自己扬手微笑。他向对方伸了伸手，然后带点纵容意味的叫那个如今夹杂了意料之外感情的名字，“太宰治……”

黑发少年没等自己说完之后的话便从树间跳下来，填满了自己的怀抱，“是来说喜欢我的么，中原老师？”两人的心跳声几乎贴在一起，眼底刚刚盛满了彼此的投影，就像是莫名其妙就这么相遇的那天。中原中也轻笑着点点头，捏住眼前人的下巴吻在对方的侧脸。

一首夏末时分还没来得及填上题目的情诗。

（迟到的七夕贺文（快闭嘴啦这个人）……大家周末快乐呀XD）